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★當妖異與青春交織――
★異象叢生讓安穩的日常逐漸變得遙不可及
★首刷贈【霞輝】明信片一張
沈知陽被充滿血腥味的惡夢纏身，
血、羽毛、怪物、屍體——
新聞上不斷報導的命案，那些畫面與夢裡的景象重疊，
他甚至看見了自己長出翅膀的樣子。
就在沈知陽被惡夢侵擾得憔悴不已時，
善解人意的轉學生夏以風向他搭話，
兩人之間因此建立了緣分。
透過夏以風的幫助，他越來越依賴對方。
而這真的能將他從惡夢中拯救出來嗎？
第一章
又來了，又是同樣的惡夢。
這是沈知陽這段時間以來，第幾次夢到這種東西了？
血，到處都是血。放眼望去，所有的一切都浸泡在黏稠的紅色裡。就連他的雙手也是。
不，不對。那不是他的手。
這雙像爪子一樣，尖銳、細長、骨節突出的大手，不是屬於他的，對吧？
因為如果是的話，為什麼他沒有辦法阻止自己的手撕裂眼前這個人的腹腔，將裡頭的內臟掏出來呢？
指甲刺穿皮膚的那股阻力，然後陷入充滿韌性的肌肉裡，人的皮膚拒絕在他的暴力下分開，所以他不得不更加用力。人類的皮膚組織比他想像得更有彈性。
堆疊在腹腔裡的臟器，當它們暴露在沈知陽眼前時，還在規律地跳動。
沈知陽並沒有感覺到飢餓，但他一定是餓了，因為他的手抓住一節柔軟熱燙的腸子，就迫不及待地往嘴裡送。
嗚嘔――
沈知陽倒抽一口氣，睜開眼。腸胃一陣陣痙攣，他連滾帶爬地跌下床，衝進浴室裡。
內臟的口感在他嘴裡顯得無比真實，貼著他的舌頭蠕動，幾乎就像是要鑽進他的喉嚨。
沈知陽跪倒在馬桶旁的磁磚上，抓住馬桶蓋，拚命嘔吐起來。
血腥味依然在口腔裡瀰漫，就算被胃酸和膽汁侵襲，他依然可以嚐到一絲絲鐵質甜膩的味道。
「哈……」
沈知陽顧不得噁心的氣味，趴伏在馬桶上喘著氣。他的耳裡依然嗡嗡作響，現在醒來後，他才突然意識到，剛才那個夢境有多吵。
那個在夢中被開膛剖肚的女人，從頭到尾都在放聲尖叫；叫聲的頻率之高、音調之尖銳，讓沈知陽幾乎忽略了它的存在。
他的頭又一陣暈眩，他對著馬桶，再度乾嘔。他只能慶幸自己剛才還來得及把過長的頭髮抓起來。
昨天晚上已經吃了兩顆安眠藥，他還以為這樣就能讓自己睡得夠熟了。看來還不夠。
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好好睡上一覺？
「知陽，知陽？」
中年女子的呼喚聲從走廊上逐漸接近，然後是輕敲浴室門的聲音。
「進來，我門沒鎖。」
沈知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，回頭看向浴室外的走廊。門豈止沒鎖，他根本連關上門的時間都沒有。沈知陽的喉嚨被胃酸灼傷，使他的聲音有些沙啞。
他皺起眉，清了清喉嚨。
「你還好嗎？真的不要去看醫生？」
中年女子慈愛的臉龐上寫滿了擔心。
「不用啦，媽。」沈知陽撐著馬桶站起來，但突然的動作令他一陣暈眩。他瞇起眼，平衡住身體。然後按下沖水閥。「我應該只是有點腸胃型感冒？」
「可是你已經這樣幾次了……」
「三次。」沈知陽盡可能篤定地回答。「就三次。」
「你確定嗎？」
「真的啦。」沈知陽說。「媽，妳讓我洗個臉，不然我上學要遲到了。」
他的養母抿了抿嘴，似乎還想說點什麼，但最後選擇放棄。
「等一下記得帶早餐出門喔。」她說。「在桌上的便當袋裡。」
「好。」
等到養母的身子消失在浴室門口，沈知陽便轉向洗手臺。他扭開水龍頭，讓水流嘩啦啦直響。他捧起水漱口一次、兩次，又把水拍在臉頰上。
嘴裡噁心的味道依然揮之不去，沈知陽皺起鼻子，拿起牙刷和牙膏。他一邊刷牙，一邊打量著鏡中的自己。
他的養父母從來沒有和他說過他是被領養的。他們不用說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，因為沈知陽就長著一頭不該出現在亞洲人身上的金髮。他的皮膚也比身邊大多數的人都白皙，鼻梁上布滿淺淺的雀斑。
不用別人告訴他，他自己就知道他和他們不一樣。
沈知陽把過長的髮絲推到腦後。他的頭髮長得很快，有點太快了，所以後來沈知陽就放棄把頭髮維持在肩膀以上的長度。他會放任頭髮長到後背，然後再一次剪短到後腦勺。現在，他的金髮才剛長過衣領。
就連他的眼睛，都是不該出現在亞洲人身上的淺棕色。如果拍照的時候陽光夠強，或是開到閃光燈，他的眼睛甚至會看起來像是金色。
養母總是會說他的眼睛很美，因為與眾不同，所以特別漂亮。但是此刻沈知陽一點都不覺得他的眼睛漂亮；他的眼白布滿了血絲，眼睛下方有一圈深深的黑眼圈。
牙膏的薄荷味終於勉強蓋過令他作嘔的血腥味，沈知陽吐掉嘴裡的泡沫，捧起水漱口。
內臟的口感突然再度浮現，沈知陽的喉嚨反射性地收縮了一下，胃酸又一次威脅著要湧進他的嘴裡。
沈知陽乾咳幾聲，又漱口好幾次。
救命，他覺得他根本就不是腸胃型感冒，應該是胃食道逆流。繼續這樣下去，會不會哪天就胃穿孔了？
等到他確定自己不會再度反胃之後，沈知陽把頭髮綁成一束馬尾，離開浴室。他換上制服，背起書包，在經過餐桌時，順帶拎起養母準備的便當袋。
「媽，我出門囉！」沈知陽一邊穿鞋，一邊對著養父母的主臥室喊道。
養母在房間裡回了他一聲「好」，沈知陽便打開通往公寓走廊的大門。
就在他反手將外頭的防盜鐵門關上時，他自己在鐵門中的倒影，讓他像是被燙到般瑟縮了一下。他倏地回過頭，心臟怦怦直跳。
有那麼一瞬間，他以為身後有另一個人在看著他。但是當他回頭時，走廊上當然一個人也沒有。他們家的公寓位於老式公寓建築的三樓，這一層只有四戶人家，大門兩兩相對。他看到的，大概就只是對面那間公寓大門反射出來的鏡像而已。
這不是他第一次產生這種異樣的感覺了，但是話說回來，今天被那樣的惡夢驚醒，他就算有點神經質，也是無可厚非的吧？
沈知陽抓緊手裡的便當袋，快步跑下樓梯。
＊
或許體內的安眠藥還沒有完全代謝掉，沈知陽的腳步有點不穩。
下了公車，沈知陽和其他穿著同樣制服的學生匯集成一群，站在人行道上，準備過馬路。
沈知陽的耳朵裡戴著耳機，所以他一開始並沒有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。他的手臂比他更早感知到另一個人的存在，皮膚上靜電般的感覺，讓他反射性地轉過頭。
和他視線平行的是對方的襯衫領子，還有散在領子四周的黑髮。沈知陽愣了愣，抬起頭。
他看見一雙盛滿笑意的黑色眼睛和微微上揚的嘴唇，高挑的男孩舉起一隻手，對著沈知陽動動手指。
「呃，我？」
沈知陽往自己的另一側看去，想確定男孩打招呼的對象是不是別人。另一邊站的學生一樣戴著耳機，看也沒有往他們的方向看一眼。
沈知陽再度轉向男孩，摘下耳機。
「對啊，你。」
高個子的男孩像是在憋笑，用有趣的目光看著沈知陽困窘的模樣。
「我認識你嗎？」
「我猜應該不認識。」男孩說。「我只是……有一點好奇。你也是這裡的學生嗎？」
沈知陽朝著自己的身上打了一個手勢。
「我穿著跟你一樣的制服，所以……」
男孩咧嘴一笑，露出明顯的虎牙。
「對，我知道。」男孩伸手指了指沈知陽的頭髮。「你的頭髮很好看。」
「呃。」沈知陽說。過了一秒，他才補上一句。「謝謝。」
男孩和他沉默地對視了一會，然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。
「對不起，我知道我的臺詞很爛。我只是剛到新環境，有點緊張。」男孩搖搖頭，略長的黑髮在他的臉頰兩側輕輕搖晃。「但感覺我現在把場面搞得更尷尬了。」
男孩的笑聲很好聽，有一種清爽的感覺，讓沈知陽想到某個電臺主持人的聲音。
「對，有一點。」沈知陽同意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綠燈亮起，沈知陽和其餘的學生一起穿越馬路，男孩繼續走在他身邊。沈知陽悄悄打量男孩的服裝，看著他襯衫袖子上清晰的折線。他的書包看起來也很新，印有校名的帆布顏色還很鮮豔，不像沈知陽的已經飽經日曬雨淋，布滿刮痕和不知哪來的污漬。
注意到沈知陽的目光，男孩又對他露出淺淺的微笑。沈知陽有點難為情地撇開視線。
一直盯著人看未免也太沒禮貌了。沈知陽可以選擇把耳機戴回去，假裝這個男孩不存在。但是男孩的笑容就像是某種邀請，如果沈知陽拒絕他，反而會讓他覺得自己變成壞人。
沈知陽清清喉嚨，試著找一些話題打破沉默。距離學校還剩下一段短短的路程，只要走進校門，他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了。
「所以……你是轉學生還是什麼的嗎？」
「對啊。」男孩說。「今天是我的第一天。我是不是看起來很蠢？新制服穿在身上的感覺超怪。」
「你是說我們學校的制服很蠢嗎？」
「啊，我不是那個意思啦。」
沈知陽微微一笑，至少現在困窘的人不止他一個了。
男孩把一側的頭髮推到耳後，吐出一口氣。「不管轉學多少次，我都還是很緊張。一緊張，我就想要找人說話。抱歉。」
沈知陽從來沒有轉過學，但是他想他可以理解。每次分班、升學，在接觸到新同學時，他也都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期。
「沒事，我懂。」沈知陽向他保證道。「我也會。我是說緊張的部分。只是我不會找人講話。」
他會更傾向躲在安全的角落，先觀察四周的環境，再決定他該和哪些人接觸，或是迴避哪些群體。他極富混血感的外表，在小時候就讓他更懂察言觀色的重要性。
他們和同校的學生一起走上對面的人行道，校門就近在咫尺。沈知陽可以看見今天執勤的教官站在大門邊，和行經的學生打招呼。
「但是，你感覺人很好。」男孩說。
不知為何，惡夢中血肉模糊的畫面突然從他腦中一閃而過。一股反胃感油然而生，讓沈知陽一陣瑟縮。他用力嚥下一口口水，將胃酸吞了回去。
「是嗎？為什麼？」
「我像個超級怪胎，但是你還沒有被我嚇跑啊。」
男孩的笑容，讓沈知陽剛才緊繃的胸口稍微舒緩了一點。他拉了拉自己的髮尾，對男孩歪嘴一笑。
「嗯，我懂什麼是怪胎，所以……」他聳聳肩。
男孩不以為然地搖搖頭。
「你才不怪。我這輩子沒見過能把金髮駕馭得這麼好的人。」
沈知陽挑起眉。男孩這句話說得太順口，沈知陽甚至沒辦法判斷他是不是在嘲諷自己。
進了校門之後，沈知陽準備往自己的高二教室走去，男孩則往教學大樓的另一個方向比劃了一下。
「我要先去找未來的班導了。」男孩把雙手插進口袋裡，對沈知陽歪了歪頭。「謝謝你。之後有機會在學校裡看到你吧。」
「應該吧。」沈知陽說。「我這顆頭，應該蠻好認的。」
男孩再度展開有著虎牙的微笑，然後轉身離開。
沈知陽忍不住又多看了他的背影兩眼。直到走進教室前，他都還在回想剛才這段意料之外的對話。
他的前腳才踏進教室裡，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。
「沈知陽來啦。」
張彥宸的大嗓門從教室後方傳來，穿過教室中其他學生鬧哄哄的說話聲。沈知陽看向張彥宸的座位，屬於他們那個小圈子的其他人，都已經圍繞在張彥宸的桌邊。
沈知陽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旁，放下書包和便當袋。
「沈知陽，快來。」許文琴對他招招手。「是不是就差你沒看過了？」
「看什麼？」
沈知陽來到張彥宸的桌子旁，許文琴和江明宇便自動往一邊退開，為他挪出一個空位。梁芷含坐在張彥宸旁邊的座位，沈知陽一眼就看見他們的腳在桌面下交叉在一起。
「我今天早上在群組裡傳的啊。」張彥宸說。「你該不會偷偷消音我們吧？」
「我才沒有。」
沈知陽從口袋裡拿出手機，有點罪惡感。由於早上沒有睡好的關係，搭公車時，沈知陽不小心睡著了。下車後，他又和那個陌生的男孩說了一整路的話，他根本沒機會拿手機出來看。
「你直接從我這裡看啦。」
張彥宸把桌面上的手機推向沈知陽。
「什麼東西？」
「你記得前幾天的那個新聞嗎？」許文琴說。「那個公寓命案。」
沈知陽扮了個鬼臉。
「當然記得。」
老實說，如果不是這幾天鋪天蓋地的新聞報導，沈知陽搞不好就不會做那個惡夢了。他癟了癟嘴；他一點都不想回想起那個夢境的內容，但是這似乎由不得他。
張彥宸像是要講什麼悄悄話似地傾身向前。
「我的手遊群組傳了很猛的照片。」他的眉毛跳動了幾下，看起來很得意。「高清無碼喔。」
「什麼？」
「他超噁。」梁芷含翻了個白眼，踢了張彥宸的小腿一腳。「我叫他不要轉貼那種東西，他就是講不聽。」
儘管被自己的女友挖苦，張彥宸依然嬉皮笑臉。
「有什麼關係。」張彥宸說。「那是警察拍的啊。」
「那不代表別人想看啊，白痴。」
沈知陽皺起眉頭。他知道每次有什麼社會新聞發生時，張彥宸總是會在他的遊戲群組看見第一手或第二手的照片和影片，但是像這種凶殺案，真的有人能拿到現場的照片嗎？
「沈知陽又不怕。」張彥宸說，一邊把手機螢幕解鎖。
沈知陽的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警告他別看，但是他的眼睛已經順著張彥宸的手指看了過去。
他幾乎是先產生感覺，才真正看清螢幕上那一整片紅黑色的畫面是什麼。那是一具被開膛剖肚的屍體，他第一時間甚至沒有看出那是個人，在應該要是肚子的地方，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血洞。但他不需要透過視覺也能確認。
血。到處都是血。
他的舌尖再度嚐到血的味道，還有內臟軟爛的觸感。被蠕動的內臟堵住喉嚨的感覺。
沈知陽抬起手，摀住嘴，強迫自己把湧起的胃酸吞回去。他向後退開一步，遠離張彥宸的手機螢幕。
江明宇抓住他的手臂。
「哇，沈知陽，你要吐了嗎？」
「你昨天是不是又吃藥了？」許文琴問。「你還是睡不好嗎？」
沈知陽點點頭，又搖搖頭。他跌坐在一旁的空座位上，閉上眼。
「你看吧，誰像你那麼神經病。」他聽見梁芷含責備道。「轉貼這種東西到底會不會犯法啊？」
「我哪知道，你們不要外流就好啊……」
沈知陽的頭一陣暈眩。他嚥了一次口水，然後又一次，試著把腦子裡的畫面排除掉。但是他的大腦好像不受他的控制。
他的感官在那個夢境裡所接收到的，有了照片的輔助，現在變成了更具體的東西。他可以看見那具屍體的四肢，扭曲成人類不該有的姿勢，還有那張臉，那張被血染成紅色、頭髮覆蓋住的臉——
女人嘶啞的尖叫聲再度充斥他的耳朵，就像是從他的大腦深處發出。沈知陽用另一隻手摀住一邊的耳朵，試著趕走那個聲音。
到底發生什麼事了？
他是真的要瘋了嗎？
14.8*21*1.28公分
第一章
第二章
第三章
第四章
第五章
第六章
第七章
第八章
第九章
第十章
第十一章
尾聲
